在RD界翻滾了一陣子,身邊的朋友不免感慨, 遂將工作心得以作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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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請愛用金城武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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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陳浩南，新竹科學工業園區的工程師。
他說，那天從辦公室裡走出來
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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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pe out 沒？』一個穿著筆直西裝的男人問道，那個人沒有理會。
那個人蹲在角落，蜷縮著；很好嘛，男人心想。
男人彎了腰，直視著他：『來我的cubicle，我再多給你一些bonus好嗎？』
那個人看見男人手上的入帳通知單與股票，眼淚一時無法宣洩哭了出來。
男人冷眼地看著那個人，沒好氣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個人用顫抖的手拿著股票痛哭，男人則嘴裡不停嘀咕著『收了錢就要好好幹...』。
『我的同事都被fire了..』
一個大男人滿臉淚水地從嘴裡擠出幾個字。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被叫去副總的cubicle念了三個鐘頭...』
那個人哭著說話，眼淚鼻涕直流，令人鼻酸。
他拳頭握緊，恨意十足說：『部門的主管也只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看著我那幫同事就這樣.....』
部門的助理抱緊了他，他搖頭、他大哭：『都沒了..都沒了啊啊啊！』
『就剩我一個..剩我一個..』
助理將臉靠在那個人頭上細聲說：『那是你命好啊。』
那個人抬起臉，滿臉淚痕。
搖頭說：『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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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那天他遇到了一個男人。
在華麗的房間面試了一下午
不知是那份履歷..還是那個男人態度誠懇..
讓他感覺，他不再被說『謝謝，再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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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副總的那天，我們幾個人正面試完要離開公司。
還記得，副總穿得很Pro；亞曼尼的襯衫、露出LV襪子的西裝褲。
唯獨他那張識別證，不像名牌。
「公司今年賺了不少..新進的人員什麼時候可以分紅啊！」我說。
現在想想，我真是大言不慚，當時竟敢這樣跟副總說話，儘管如此，副總也只是笑笑地說。
『剛進來的新人啊...跟我!』。
一群工程師就這樣在lobby七嘴八舌，半天雲與羅小虎，他們是我談得比較來的同事。
後來小虎說，我們會不會太膽大包天，新人還沒為公司賣命就嚷著要分紅？
我說，工程師還能要求什麼，不是辭職就是爆肝，管他是新人還是老人。
結果..
報到那天我們就拿到了獎金，我記得，大家還在公司大門的LOGO前拍了張合照。
大家都笑了，因為分紅，因為股票。
『好好幹..』副總拍拍大家的肩膀，他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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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我開心地在新人訓練教室裡看著聘雇合約書。
因為過於情緒，我爽朗地笑著，正要開始翻閱的時候，有個人衝了進來。
他突然用力抓著我的手，無情地使力！
「幹麼！？好痛啊！放手啊！」我大叫。
『別簽啊!。』
他說完，便放手昏死過去。
我後來才知道，那天他試著救我，而且也在教我。
「沒死的就操到辭職，沒辭職的就操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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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們在新訓教室討論還要不要繼續簽下去，一時，大家都很沉默。
有的人則是偷偷哭了，我們卻裝作沒看見。
『怎麼不簽？』人資的小姐說道，大家都看著她。
副總也進來了，接著說：『簽下去，就可以成為科技新貴，也可以月入數百萬，年終18個月』
一位同事聽聞站了起來，提筆一揮，簽了下去。
『好樣的！』副總大喊，接著看看其他人。
半天雲也拿起桌上一隻筆低著頭快速地在紙上寫著，大夥驚呼一聲，
他慢慢地說：『作為一個男人只有提高自身的含金量才是正途。』
副總看著我、羅小虎與其他尚未簽字的同事。
『你們要抓住這個機會；讓M型收入，永遠不要再發生。』
『好!。』
羅小虎也默默在紙上補上名字的最後一劃.....
副總突然站了起來，大喊：『當工程師，你們將會是最有錢的！』
剛剛看了那位被抬出去的老兄，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大聲反駁：
『公司不賺錢呢？錢還會照分嗎?若離職了，又會如何？憑甚麼信你？』
當下我很激動，後來副總是說我傻。
傻得一股勁，但是他就喜歡我傻。
「納競業條款！」副總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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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雲！』
『羅小虎！』
「陳浩南！」
『納競業禁止狀，若損公司合法利益與營業秘密
即非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關大牢！
公司賺錢卻不分紅發股者，視此狀，必double之！
員工欲離職但公司不放者，視此狀，必告之！ 』
後來我跟副總說，其實我不相信競業條款。
他問，那你信什麼？
我說，我姓陳，銅鑼灣扛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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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請愛用金城武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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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新訓結束，半天雲被提升為部門主管，明天就是我們上班後第一次接project，大夥都很緊張。
半天雲愁眉苦臉，我忍不住過去問了幾句。
『都是菜鳥..』
「啊？」
『我說，這次marketing開給我的spec.不好做，就這麼幾個function，雖然很難。』
半天雲搖搖頭：『這顆die，很難做。』
我跟小虎互看一眼，他低頭不語，也不知如何是好。
『要 on schedule，只有一個辦法。』
副總轉過來看著我們：『豁出去，copy其他公司的patent；decap，複製電路佈局！』
小虎聽聞精神一振，向team member喊：『同事們，告訴他，誰最會copy？』
『我最會copy！』 眾人舉起手中的滑鼠。
副總站在講台前，看著大夥：『改版只能有一次，光罩也只能動一層，』
『我們要有幾個同事專門search patent，另外幾個負責decap 拍照！』
『看到好的電路，不要等，按右鍵！拼命地copy，為大家贏得on time tape-out的機會。』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眾人騷動。
副總嘆了口氣：『很多同事會被告..』
沒人願意，誰都不想被抓。
「我去！」我大喊。
我跟小虎與半天雲打了眼色，他們點頭，為了績效..我們什麼都願意。
『去的加薪升等發股票！沒被抓的兩倍，被告的三倍！』那些半天雲從副總那凹來的條件。
『碼的豁出去了！』
『被告算三小！』
『就怕電路不夠多，我們一個一個抄！』
就這樣，我們重複著IC反相工程與侵權的事情。
很多同事因此受不了日夜顛倒的工作壓力，有的爆肝，有的血尿了。
雖然因為我們成功破解layout好幾次，名聲傳出使得敵對的公司抬面下動作頻頻，聲勢愈來愈浩大。
可是，半天雲的笑容，也愈來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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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我們幾個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那天正好是開完tape-out review的前一天，
，一群人高高興興，開心的不得了。大家高聲談論著tape out後要去哪兒玩，有的甚至也訂好餐廳要去大吃一頓
遠來走來一位男人，不像是公司的員工，手上拿著紙筆，感覺似乎想找人攀談。幾個同事不一回就被他搭上了。
『喂!沒見過你啊!哪個部門的呀？』
『呃...剛進來...新人!看你們說話的樣子應該是RD工程師囉!哇!RD好厲害呀!』
『哎唷，這沒什麼啦，還不是就東copy西抄的...根本是侵權的作法咩....』
他們不停朝這位男人講著，甚至連一些電路圖都攤給他看。
『你們幹什麼！！』
我一看，是副總；滿臉怒容。
『給我過來！』副總怒吼，幾個同事低頭走來，那個男人趁機跑了。
『怎麼啦？』半天雲問。
『全部給我fire！你們幾個被踢出公司了！給我滾！』副總怒得
連青筋都跑出來。
那幾個同事呆立著不知所措，不停求副總原諒、求半天雲幫忙。
『副總，這是幹什麼？』半天雲再問。
副總對著大家嚷，狠狠說：『洩露機密。』
『把電路給陌生人看，講話又不保留，理當被fire，這是規矩啊。』
『這樣作，跟隔壁的那些公司有什麼不同！』半天雲怒斥。
羅小虎看看跪在地上那幫同事，心一軟：『副總，算了吧，他們知道錯了。』
副總正色道：『從前我是工程師的時候，在辦公室看到有人找我聊天，談談自己的工作與薪水什麼的
，我瞧他人畜無害，就對他毫無保留，隔天新聞出來說我抄襲電路要告我..以至於我被fire 沒有別的原因。』
『就因為我菜！！』
眾人不語。
『所以後來我發誓，只要我當上老闆，這種事，就不能再發生！』
我深怕fire以外還會有更嚴厲的罰則，趕緊站在那幫同事前面。
「說！你們要是被告要說是誰做的！？」
他們面面相覷，害怕的要死。
「還不說！」
『自己的..』
『把他們Fire。』
「是，副總...」半天雲面露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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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
『放心，這次一定給你們發一百張股票。』副總對幾個新來的同事說。
『謝謝副總！』幾個同事的笑得合不攏嘴。
副總給半天雲揮手，說：「等會過來找我。」
他點點頭，跟我幾個同事打聲招呼便離去。
新人一見我：『唷～是學長。』
「我叫陳浩南，只比你們早進來半年，謝謝。」
新人們一一跟我握手，而羅小虎則是一直注視著對面的副總辦公室
『開玩笑，園區裡搞研發的有誰不認識我們浩南哥？』
「你是用兩隻腳畫電路的吧......哈哈哈...」
突然，副總辦公室裡頭一陣巨響，我們趕緊跑去。
室內，桌椅文具散亂一地。
副總站在陽台，背對著半天雲。
『你想用多少bonus餵飽他們？』副總問。
『副總，』半天雲往前站了一步，『給他們bonus，是加入我們公司的條件啊。』
副總回頭看著半天雲：『身為主管的你難道不知道嗎?公司的股票只剩十幾塊，EPS只有0.1元，今年能打平就不錯了。』
「以後要留著慢慢用。」
『什麼慢慢用？』半天雲一臉疑惑。
副總轉身就走，羅小虎與我趕緊追了上去。
『副總，什麼慢慢用！？』羅小虎急道。
副總白了他一眼，『隔壁那些公司已經準備了大筆的分紅，隨時都要跟我們搶人。』
副總打開NB，叫出了從對方公司流出的機密E-mail給我們三人。
半天雲揮了揮手，怒斥：『我英文差，不要給我看！』
一旁新加入的同事聽到剛剛對話，在一旁鼓譟。
『分紅！分紅！分紅！分紅！分紅！分紅！分紅！分紅！分紅！分紅！』
『你看看這些人！』半天雲怒喊，『這群人，坐在電腦前拿起滑鼠就只是抄！』
羅小虎與我徬徨地看著新人們。
『你要我把公司的bonus分一半給這些新人，哪其他人呢？他們剩什麼！』副總怒斥。
『我不管！』半天雲推了副總一把。
副總咬牙，心一橫，說：『就認股憑證，每人一張。』
半天雲聽聞瞪大了眼睛，大吼：『你剛答應過要給他們一百張股票的！』
副總惡狠狠瞪著半天雲。
『兵不厭詐！這是公司！』
『公你老母！老子辭職便是!』半天雲說完轉頭就走。
『人無信就是畜牲！』羅小虎也大喊著
「牲你娘親，要走你們一起走!」副總吼了回去，而我呆立在面前，
半天雲與羅小虎推開我，直往公司大門走去。
『不幹了。』半天雲站在大門，『誰跟我？』
『我!也算我一份!大不了明天咱們一起加盟賣雞排。』羅小虎回道。
『好。我們也一樣!』其他人附和道
我見狀趕緊跑來。
『半天雲、羅小虎，你不能走；我們明天還要慶祝tape-out呢。』
副總不屑地說：『慶祝?慶祝你們新店開張大吉!』
半天雲回：『歡迎光臨!。』
『一律9折。』羅小虎道。
副總怒道：『滾!。』
我對著副總說：『你還記得你過去跟我們講什麼？』
『你說簽下去就成為科技新貴，分紅發股月入數百萬，年終18個月，結果呢？』我激動地大吼。
『我升你做部門主管，外加調薪120%，股票200張給你。』副總說。
『我看，明天不去慶祝，改做project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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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我手邊完成的產品不計其數，但我還是不快樂。
我問自己為什麼不快樂。
同事說『每個月刷存簿的結果，仍是那不變的數字。』
副總靦腆地笑了笑。
於是，我惶恐，發抖。
「副總，最近公司賺大錢，但我部門的人薪水怎麼沒有調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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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副總臉色鐵青地走了。
那個晚上，我睡不著，躺在寢室翻來覆去。
同事們被副總叫去房間談了很久，不知道談些什麼？只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隔日，我想找副總問清楚，卻遍尋不著他的蹤跡。
走廊上抓了個人問：「有沒有看見副總？」
『ㄟ，您不知道？』
「什麼？」
『副總跟人資的主管去打高爾夫啦，半天不回公司了。』
我感到一股寒意。
「他們什麼時候去的！？」我急忙地問。
『人資的先去了，副總說會晚點到。』
我趕緊跑到人資辦公室，卻不見人，打給秘書，秘書也說副總出去很久了。
「碼的！」我怒罵。
我踹開辦公室房間，果然...。
人資的主管坐在電腦前面，正keyin著一份清單，一份資遣人員的名單。
「你有事情瞞我？」我忍不住質問。
人資沒看我，繼續看他的單子。
我抓著他的衣領，怒吼！
「上次副總還說會幫他們分紅發股！！！！？？？」
我搖頭，難過地問：「你要fire他們？」
「就因為公司不要他們當分紅的分母？」 我的心，在淌血。
人資默默地按下enter鍵，看著我。
「什麼時候fire？給我最後時限！」我拍桌大吼。
『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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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我最快的速度衝去副總宿舍，敲了門。
『是你？你來幹嘛？』副總問。
我心一揪，皺眉。
副總一看，問：『怎麼啦？不高興麼？』
我將股票一丟：「副總，這東西你拿回去，讓我的同事回來吧！」
「張大眼睛，這算什麼。」
「副總，算我求你。」
『我不。』
「東西，你拿回去吧，我已經決定了。」
『我不准你fire他們！』
就這樣，副總跟我在門口耗了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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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月前，你們幾個人剛從學校畢業，剛進公司就想領股分紅。』
『這就是你們最蠢的地方。』
『領頭的..就是你們三個。』
『今天，我選了個好地方也把送你走..』
『安心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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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門用力地敲開了。
「你就是陳浩南?」
「我...就...是..陳..浩..南，你們終於來了...」我因血尿與便秘並強忍著身體的疼痛慢慢地說著。
就這樣，我被帶離了廁所隨著擔架抬上救護車。
「陳先生！」
「陳先生！」
「你撐一點兒..」
「就快到醫院了！」
後來，我只聽見急診室裡頭的藥水味與吵雜的人聲。
護士跟醫生報告抽血的結果，說躺在這床的病人肝指數破千...
爾後，就只是哭聲，我想，那是我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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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別走啦!」離開了副總宿舍，我氣喘呼呼地趕回辦公室。
看見同事們已經收拾好物品，我不禁流下淚來。
「浩南學長..以後只剩你一個人了..」
『學長～加油!剩下的公文記得跑完喔』
「學長，類比的部份記得要重新sim過一次..」
「學長，...
在辦公室中，學長聲此起比落，至此我才發覺，競業條款根本是個屁
『對面的那家公司要我明天就過去耶～薪水是目前的二倍!～～』
『隔壁的公司也給我100張股票，而且隨時可以賣』
『他們還說電路可以直接帶過去抄，不用再改東改西了～～』
同事們興奮地談著他們的新工作，而我，望著桌上堆滿的文件，眼神不自覺地呆滯起來
「......」
「我去上個廁所，等會再跟你們一一道別」，肚子有些不舒服，其實，我知道的，我只是想逃離他們
但當我坐在馬桶上時，眼前一黑，只記得門外的敲門聲變急了，但我就是沒力氣起身去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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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那天在助理的懷抱裡，他說了句真話。
助理將臉靠在那個人頭上細聲說：『那是你命好啊。』
那個人抬起臉，滿臉淚痕。
搖頭說：『我..我......』
『我爆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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