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故事喽------------尾盘前, 休息
特务:灯光似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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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
从邮局出来,天已经黑了。阿木小心地把汇票的收据放进口袋里,想着父母收到两千美元时吃惊的样子,得意地笑了。“家里的草房该换顶了,妹妹今年考大学,过年猪不用卖了,可以自家吃,妈妈也该买件衣服了,”阿木想起一年前,家里能卖的都卖光了,才给他凑起了来美国的机票,心里一阵阵发痛。妹妹来信说,那天送他上火车后,爸妈连坐长途汽车的钱都没有了,从县城走了三十里路回家。
阿木沿着四十二街往家走,“曼哈顿有个四十二街,怎么皇后区也有,不过一点也不繁华,也没有什么圣诞气氛。圣诞前夜为什么叫平安夜呢,圣母马利亚在马圈里生孩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比我们还惨。我们好歹还有个窝,小川不知道打工回来没有,”阿木眼前浮现出小川调皮的笑脸,“她好漂亮,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全学校的中国男生都在追她,怎么会嫁给我这个山西老土。”
进了黑洞洞的公寓,阿木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急忙打开房门,听到低低的抽泣。阿木三步两步跑过去,扶着小川的肩膀,“宝贝,宝贝,你怎么啦?”小川抽噎了好一会,说:“我,我打工的那家餐馆倒闭了。”阿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天啊,你吓死我了,就这点儿事啊。”“还有呢,”小川继续哭,“我的车开不动了,修车的说要五百块。”阿木在小川脸上亲了一下,“没有关系啦,有我呢。”
阿木把小川抱起来放在床上,“宝贝,我给你讲个山西笑话。两个山西人在一起喝酒,山西人管酒杯叫茶盅。喝着喝着,又来了一个人,可是再也找不到茶盅了,只找到一个碗。于是,一个山西人就说,”阿木换成山西土话,“仨人儿喝酒俩杂种(茶盅),大哥不是外人,大哥是(使)个大王八(碗吧)。”小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木木,你可真逗。”
阿木拉开抽屉,里面有350块,大衣口袋里摸出50块,翻翻小川的手包,找出25块,“楼下老王还欠我们50块”,阿木钻到床底下,摸出一个25分的硬币,现在还差24块7毛五。”
小川托着腮,默默地望着桌上的可乐罐。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阿木正在洗澡。“在国内从来不知道穷是这么可怕。老王的太太下星期要生孩子,正为医疗费发愁,怎么好开口要债呢?”小川叹了一口气,拿起可乐喝了一口,眼光落在那罐上:“回收,5分。”
小川匆匆披上外衣,往兜里揣了几个塑料袋,向着浴室叫了一声我出去一下,就跑到了门外。纽约很象北京,大街上总是好多的人。“这条大街叫JUNCTION,翻成中文应该是交道口吧,有意思,我在北京就住交道口,”小川看到马路牙子上有个啤酒罐,忙拣了起来。“一个5分,100个5块,天哪,我得拣多少啊。”她想起了中学有一次去同学家串门,一推门,他们一家人正围着一大堆烂纸在分类,那同学满脸通红,乞求地说:“千万别告诉咱班同学。”小川苦笑一下,“我现在也干起这个了。”
过节前,大街上扔的易拉罐很多,小川一会儿就拾满了一口袋。“这钱也不算难挣嘛,不过不能让木木知道,他虽然穷,可是太骄傲了。不过他也是真聪明,”小川得意地笑了,“一直以为他是书呆子。”她眼前浮现出了那个海边的夜晚,他在看星星。她打量了他半天说,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他脸一红,说,星星是最美的呀,可是你一来,他们就全都暗下来了。
“纽约很难看到星星,灯太多了,12月还这么暖和,又一个是印第安人的夏天,”她又捡起了一个可乐罐,把里面的饮料倒掉。一个金发小姑娘跑了过来,把一个空罐儿扔到她的袋子里,圣诞节前,总有一种友爱的气氛。
她看到大树下有一个罐儿,就伸手过去拿,一只大黑手把那个罐儿捂住了,一个黑人探出头来,呲着白牙说:“别呀,我还没喝完呢。”
小川吓了一跳,急忙退了回去,紧走了几步,自己忍不住笑了。路边汽车下停的好象是什么,她弯下腰用根树枝一拨,可不是,一个雪碧的罐儿。扔进塑料袋,咣啷一响,她忽然觉得满好玩的,就象小时侯老姑带她去山上采蘑菇,在林子里钻来钻去,看到白白胖胖的蘑菇,就拔起来放到口袋里。树上的小松鼠生气地瞪着她,她按着口袋就跑。
马路拐角有个罐儿立在那里,小川伸出手去刚要拣,拐角那边也伸过来一只手,小川忍不住笑了,八成又是人家没喝完的,忙说一句:“SORRY~”
那只手停在空中不动了,小川拐过去一看,是阿木,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也都是易拉罐。
“该死的,吓我一跳,”小川在阿木胸膛上使劲捶了一下,“我们一起拣吧。”
皇后大道灯火辉煌,象北京的长安街,也是那么宽。小川挽着阿木的胳膊,眼睛扫来扫去找着罐儿。阿木心里又苦又涩,小川在家里是有保姆伺候的人,现在却要出来拣破烂儿。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的老婆,又不能孝敬父母,真是羞死人了。
小川却是满心欢喜,来美国以后,阿木忙着读书,自己忙着打工,连坐在一起说话的时间都很少。现在手挽着手,压马路,聊天,拣罐儿,又好玩又浪漫。女人能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除了,----------------路边垃圾箱边上有个人家扔了的旧婴儿折叠车,小川把它打开,晃一晃,“还是挺好的呀,”她把自己和阿木手里的塑料袋都放在车上,“以后有了孩子,我们就这样推着他。”
阿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以后总是这么穷么?连新婴儿车都买不起,只好坐人家扔掉的旧车么?他看看小川,小川高高兴兴地推着一车的易拉罐,象推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嘴里还轻轻唱着:
My little baby you don't cry, Mom'll buy you a pizza pie, (我的小宝贝你不要哭呀, 妈妈给你买个大皮萨,)
罗滢
接着读----------班长手下留情, 偶一为之.
特务: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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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
“今天R地铁好冷清,”千红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墙上的广告。“请勿吸烟,请勿靠近车门,”她忽然想起那个笑话,一个人在地铁上抽烟,被服务员抓住了问他:你没有看见那个请勿吸烟的牌子吗?那人回嘴说:当然看见了,那边还有一个“请戴我们的乳罩”的广告牌子,你戴乳罩了吗?
“好久没有戴这个东西了,勒的好不舒服,”千红扭动了一下身体,“我为什么要去见他呢?是不是有点犯傻?”
千红来纽约三年了,每天拼命的学习,打工。没有约会过,更没有男朋友。当然,对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来说,不可能不去想爱情,家庭和性。千红有35-23-34的火爆身材,可是脸上有一块块红紫色的胎记。从上幼儿园起,她就知道自己是个丑女,小朋友们喊她红麻子。她上小学的外号叫花花脸,中学的外号叫鬼脸儿,上了清华大学,同学们有了幽默感,叫她作万紫千红。她后来一狠心,索性把自己的名字改作千红,使得一帮相貌平平的小女生们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想起那些捉狭的男生给她编的顺口溜“背后看想犯罪,侧面看想撤退,正面看想自卫”,她就忍不住要流泪。
第一次在网上见到无色,千红奇怪地问:“你是和尚吗?”无色答道:“现在不是,已经退休了。”就这样,他们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天文地理,政治经济,文艺时装,千红发现自己什么都能和他聊到一起去,特别是他那时不时的幽默,逗得千红对着屏幕哈哈大笑。渐渐地,千红觉得自己牵挂上他了,每天来聊天室,就要先找无色得名字,找不到就觉得兴趣索然。知道无色也住在皇后区后,千红又兴奋又害怕。终于有一天,无色提出来想和她见面。千红一再推脱,说自己长得很丑,无色开玩笑说:在我们佛家看来,身体只臭皮囊而已,我喜欢你的心灵啊。
从地铁车站走出来,千红用一块紫色的纱巾裹住脸,向ELMHURST公共图书馆走去。六点半了,无色应该已经等在那里了吧。千红很喜欢这个图书馆,有二三十架的中文书,可以外借。一般的女孩子都喜欢看爱情小说,千红却喜欢看武侠,幻想自己回到过去,红衣白马,快意恩仇,仗剑江湖。
图书馆的高台阶上站着一个中年汉子。虽然只是背影,千红知道那一定是他,那悠然自信的风度和自己想象的一样。那人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问:你是千红?
无色拉着千红的手在皇后大道上边走边聊。千红一直好喜欢这条大道,宽宽的,象北京的长安街一样。路灯亮了,天渐渐黑了下来。千红心里充满了疑惑:他真的喜欢我么?他看不到我脸上的红斑么?那块纱巾是挺透明的呀。
路边的卖花小姑娘走过来:先生,给小姐卖一束花吧!无色看看千红,千红羞涩地一笑:我喜欢黄色的。
无色从卖花女手里拿过一支红玫瑰递给千红。千红微微一怔,他没有听见我说喜欢黄色的么?他有点耳背么?千红不禁高兴了起来,如果他有什么毛病,就不会太挑我的长相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千红发现自己已经被无色带进了一家中餐馆。千红好久没有下过馆子了,每一分钱都仔细攒起来,因为一个医生朋友告诉她,激光整容外科可以去掉她脸上的红斑,但是要花一万块。
维垂丝小姐把茶送上来,无色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把面纱拿下来呀。千红的心一下子凉了,她闭上眼睛,竭力忍住泪水,她耳边又响起了那群小学生们的声音:花花脸哟,给她一大哄哟!
一阵凉风吹到她的脸上,千红知道自己的纱巾被摘下来了。他一定看到我的花花脸了,他一定后悔了。千红一下子觉得好委屈,上帝怎么能这样不公平。
一阵热风吹到她的耳朵上,他还在么?她觉得他的脸贴得自己好近,他在笑我的红斑了么?她觉得自己的发丝触到了他的脸上,一种从来没有过得奇异感觉。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他的手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抚弄着,她想笑,泪水却不禁扑簌簌流了下来。
千红不知道那顿饭是怎么吃的,一切都象是在梦里。他说她好可爱,她不敢相信,只是默默地享受着这意外的浪漫。无色说要送她回家,他们偎依在一起,她只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无色按了行人道的灯,千红幸福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交通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可是行人灯一直不亮。这个灯肯定坏了,千红小声说,下个绿灯我们就过去吧。
无色犹豫了一下,拉着千红就走,一辆黑色的马自达擦身而过,司机愤怒地大叫:看灯!你找死啊!
他们退回到人行道上,千红娇嗔地说:你干吗不等变绿灯呀?
无色沉默了好久,吃力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色盲。
千红看无色的眼睛,笑了。她知道上帝是仁慈的,即使你是个花花脸,上帝也给你安排了一个看不见你脸上花斑的色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