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西瓜 我爱你
作者: vivid C
发表日期: 2004-03-05 13:56:36
每个夏天，西瓜都是我的最爱，吃西瓜的时候可以很放肆，穿一条家常的大裤衩，叉开腿，一屁股沉沉地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尽管边吃红瓤边吐黑子儿，使劲张大嘴向西瓜冲下去，还可以让脸蛋儿也跟西瓜亲密接触一把。吃西瓜不存在斯文与否的问题，明摆着边进边吐的吃法儿，要斯文要痛快，你自己决定。
八岁的时候过生日，阴历四月的样子，夏天已经翩然而至，只是市面上的瓜贵得让人咋舌。那天，小姑的男朋友买来一个很大的西瓜，青色的斑纹，椭圆形状，差不多17、8斤的样子，我开心极了，看着那瓜就觉着特亲。没开午饭，就忍不住先狂吃一通，当你很投入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不会去考虑未知的结果，所以吃到最后，我一个劲儿地喊撑死了撑死了，小肚皮涨涨的，敲一下，还可以听到液体流动的声响。
那个夏天吃到的第一个瓜，让我对准小姑父充满了好感，以至于后来强力支持小姑嫁给了这个很会买瓜的男人。
初恋的时候十五六岁，不敢学着大人们明目张胆的花前月下，常常是几个孩子集体活动，这其中自然会有我心仪的男孩儿。周末的晚上，大家约好骑着单车向空旷的城市边缘飞去，每次走的路线不同，到达目的地的远近也不同，反正能够看到明亮的星星，能够感受沉醉的夜风就是我们简单的愿望。而每每飞驰的路途中，总可以遇上或一盏灯或一个瓜棚或几张长板凳的简陋西瓜摊，我们默契地相视一笑，那车轮就再也走不动了。西瓜的颜色很是好看，不管是熟透了的深红色，还是恰到好处的浅粉色，那可爱的颜色，一如我们鲜嫩的青春。
那个男孩会小心翼翼地对我说：“慢慢吃，别把裙子弄脏了，西瓜汁不容易洗掉的”。而我，偏偏总会有几次十分的不小心，于是浅色的裙子上便会出现不规则的星星点点。于是妈妈的脸上就常常变的阴晴不定。
很多年后，我才终于明白那裙子上的美丽痕迹是西瓜对我少年岁月的最珍贵的馈赠。那一抹明媚的心情，在我们匆忙长大的岁月里常常溢上心头，温暖情怀。
2001年的七月，深夜两点，我和阿提哥哥在昌平政法大学的门口贪婪地分吃一个十多斤的大兴西瓜。本来卖瓜的师傅在简陋的弹簧床上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鼾声伴着蚊子的嗡嗡微微地响起……偏我当时吃瓜的愿望相当强烈，又不太忍心喊醒熟睡的师傅，正矛盾着。哥最后问我一句：“你到底吃还是不吃，想吃咱就一定吃到嘴里。”我竟然不加犹豫地脱口而出：“吃”。
原来我对劳动人民的脆弱同情心到底还是伪善的。
有生意做师傅自然笑容满面，只是他开的瓜价奇高。已经是七月的尾巴了，居然还卖到一块钱一斤，说是从大兴运到昌平成本太高了，只能卖这个价。
谁让肚子太任性呢，瓜终于还是吃到嘴里了。十块钱的西瓜，吃得我情绪万千。
那是大一的夏天，我破例没有回家过暑假。留在北京学习新东方英语。新东方的老师授课还是很棒的，只是夏天不是读书天，有冷气的教室也关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每个周末，我都挤公车屁颠屁颠地跑去昌平要阿提哥哥陪我玩。
阿提哥哥对我特别好，夜里骑着单车带我到十三陵水库玩。静静的夜，宽阔的水面，班驳的树影，远处的水天只隔在一线之间……我们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指头和心灵数天上的星星。那忘我忘忧的情景，竟是我们一路走来的青春了。
阿提哥哥毕业去了南方。这个城市少了一个在我寂寞时候可以做伴的朋友。
阿提哥哥发Mail给我说：“记忆泛起的时候总是回到那个吃西瓜的夜晚，想起那个有着浅浅酒窝的可爱女孩子，那个吃西瓜时总洋溢着幸福表情的小女生……你还快乐吗？”
我开心地哈哈大笑，似水年华，阿提哥哥也终于学会了诗情画意。
西瓜是唯一可以跟啤酒媲美的一种食品。比如都适合在夏天的夜晚享用，比如都会让人有饱饱得涨涨得满足感。有一年高考，一个很好的儿时伙伴遭遇黑色七月，情绪很不好，要我陪着喝酒去。其实那样的年龄还不能够完全理解酒的意义，模仿的嫌疑多过真实的需要。我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喝倒了怎么办，家里岂不是又要热战？还有，我们两个女孩子家家，万一醉得不省人事，遭人非礼岂不是得不偿失？许是我唬人的技术了得，朋友终于同意不喝酒了。
不喝酒怎么办呢？我说我们吃西瓜去吧！
我们在马路边的瓜摊吃了两个很大个儿的瓜，直到最后都喊吃不动了。
我跟她说：吃西瓜可以撑得胃痛肚子痛，痛过了就该清醒了，并且它不伤身体。酒就不同了，喝多了可以醉，酒醒了会更痛。
西瓜于我们，居然还是一剂足以发泄情绪的良药。
大学里有个教哲学的老教授，总是喜欢提及自己年轻时偷吃瓜农地里西瓜的一段掌故。我听到过好几个版本。大意是说：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吃饭都吃不饱。冬天的时候只能裹着破棉袄喝着西北风，那情景可以参考年关的杨白劳去想象。夏天就不同了，偷人家瓜地里的西瓜，既能添饱肚子，和瓜地的主人周旋一番还别有生活趣味。
教授总是在这个段子的最后总结说：在那样的年月，西瓜带给许多象我这样的孩子关于饱的真实概念，我对于哲学的最初启蒙也是在有西瓜可以充饥的夏天发展起来的。
我可爱的老教授，西瓜带给您的不只是饱的概念，那是梦想的萌动啊。
很多年了，我依然是那个喜欢吃西瓜的孩子；以后也不会改变。
西瓜西瓜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