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 (2004-05-10)

　　一名英国科学家语出惊人：人们应该像远离香烟一样远离牛奶、奶酪以及任何形式的乳制品。

　　这位名叫简·普朗特的女教授说自己有充足的证据支持这一说法。她去年的畅销书《你的生活由自己主导》就论述了有关乳制品与乳腺癌之间的关系。经她的研究调查发现，乳制品可称的上是人体癌变的催化剂———让女性罹患乳腺癌、男性遭遇前列腺癌的比例大大上升。在16日的一次有关饮食和癌症的讲座上，普朗特说：“我的建议就是，人们不要吃任何乳制品。将它们彻底从食谱中删除才是明智之举。”

　　60岁的普朗特教授在最近的10多年里，发作过5次乳腺癌。自身的遭遇让她开始关注乳腺癌。她惊奇地发现，在中国一些偏远农村地区，人们几乎不吃乳制品，那里乳腺癌的发病率也惊人的低。普朗特开始猜测这两者中是否有其联系。她尝试不吃任何乳制品，5周以后，颈部的肿瘤开始发痒、变软直至最后病灶完全消失。由此她得出了乳制品是高致癌物质的结论。

　　她在研究中发现，乳制品中的化学成分就如类胰岛素一号增长因子IGF-1一样，导致肌体癌变。牛奶中本身就有IGF-1，而且奶牛经奶制品工业选择育种后，产下的牛奶中IGF-1的成分变得更高。在男性的血液中IGF-1的含量越高，越促进前列腺特殊抗原PSA的生成，而PSA就导致前列腺癌变的蛋白质。普朗特教授还说，鲜奶和乳制品中的钙会降低维生素D的活性，维生素D则是防止乳腺癌和前列腺癌变的抗癌物质。

　　牛奶中真的含有致癌因子吗？什么是IGF-1？这些证据究竟可不可信？为了弄清这些疑问，东方女性周刊分别采访了营养和乳腺专科专家，力求为大家解开谜题：喝牛奶究竟会不会生癌？

　　营养学专家陈君石：IGF-1不是致癌物质

　　陈君石，现任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研究员，并任卫生部食品卫生标准委员会主任。主要研究领域为膳食、营养与慢性病的流行病学研究、天然食物保健作用的研究和中国总膳食研究。

　　东方女性周刊（以下简称东）：普朗特教授的个人经历是否能够充分说明乳制品致癌？

　　陈：我们做公共卫生的决不看重任何一个个别的例子，我们看的是一千人、一万人甚至是更多人。吃任何东西都可能发生任何一种结果。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吸烟能够引起肺癌，从科学上来讲这在全世界都毫无争议，但是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人或者很多人，抽烟以后没有发现癌症。简·普朗特说自己因为喝牛奶就生了乳腺癌，停止了以后乳腺癌也就停止了。这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没有对照。跟她自己对比，这没有用，她怎么能够排除，假如她这几年继续喝牛奶，说不定乳腺癌又会好转的可能呢？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会导致乳腺癌的生成，与喝不喝牛奶无关。

　　东：牛奶里含有IGF-1吗？它是不是致癌因子？

　　陈：IGF-1的全称叫做类胰岛素一号增长因子，它在牛奶中一直是存在的，它并不是致癌物质。所谓致癌物质，是由世界上最有名的科学家一致同意作出决定，在“国际癌症研究中心”（WHO设在里昂的国际性学术机构）出版的权威性著作里列入的物质。这本著作将致癌物质分成五个等级，来说明它们的致癌性，包括人和动物的致癌物质。比如黄曲霉毒素是被认定的对人致癌物质，当然也有对其他动物的致癌物质。但是类胰岛素一号增长因子IGF-1从来没有被提到这样的名单里过，它甚至不是动物的致癌物质。

　　东：普朗特提到，在中国一些偏远农村地区，人们几乎不吃乳制品，那里乳腺癌的发病率也惊人的低，这可否支持她的观点？

　　陈：这个原因，应该说和牛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假如和吃有关的话，就是和整个膳食结构有关，也就是说多吃了动物性食物，粮食和蔬菜吃少了，才会导致癌症发病率高，包括乳腺癌。单就乳腺癌来讲，最重要的因素是内分泌。乳腺癌是和内分泌有相当关联的，月经初潮来得越早的人群中，乳腺癌的发病率越高。所以这个方面比吃来得更加重要。诱发乳腺癌有很多种原因，而牛奶肯定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普朗特通过这些就想说明牛奶中含有致癌物质，这个不足信。我给你举个例子，我们在医学院上课的时候，统计学的教授跟我们讲，每年小麦花结的时候，就是麻疹流行的时候。在统计学上这两件事情相关，年年如此，统计学的相关系数很高，但是它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她那篇文章中说的是相关，我现在更关心因果。更何况这个相关是不是存在还有待商榷，不能凭这么一篇报道就这样讲。

　　东：关于牛奶，您对广大消费者的建议是什么？

　　陈：在中国来讲，我们现阶段乳制品的消费量还很低。假如你不是过敏的话，还是应该提倡多喝牛奶，因为它的营养价值很高。但是像西方人那样把牛奶当水喝也不一定好。确实有一些更加权威的评审机构评出的文章说喝牛奶对某些慢性病不好，即便如此，也不能够证实这样的说法，它并不是大家都认可的。

　　营养学专家陈有容：要保险，喝豆奶

　　陈有容，上海水产大学营养与发酵专业教授。

　　牛奶是全世界公认的营养食品，到目前为止没有改变。它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碳水化合物、矿物质、维生素、蛋白质、脂肪。这篇文章的英文原文我也看了。如果这个女科学家真有这个事，我认为，一个人不能代表这种说法，一定要做大量而严谨的对照实验来证明，包括临床的和动物的。

　　IGF-1是一种生长因子，人和动物本身都有，它有促生长的作用，在很多国家是一种用药，用来促进小孩身体生长发育。这就更加证实了它没有被列入致癌因子的范围。我想补充说明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人会如此关注牛奶和癌症的关系？这和一件事有密切的关联。1994年，FDA（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批准使用rBGH（重组牛生长激素），可以用于促进奶牛产奶，最高可增产15%-20%。可是增加了牛奶产量以后就会发现，在这种牛奶里面IGF-1的含量也随之增高（可能不是同比率增长，但确实增长了）。这样的牛奶喝进去，比普通的、没有用过这种激素的奶牛产的奶，人们摄入的IFG-1含量就高了，增加了数倍。专业人员对喝了此类牛奶的女性进一步的跟踪研究发现，她们患乳腺癌的概率确实高了一些。这个结果，使人们认为IGF-1是致癌因子，牛奶和乳腺癌有关系。但是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说明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中国产奶场是不是用了这种激素，这个也不能肯定。

　　如果要我提建议采取一种对策的话，我只能说：假使消费者对加了这样的激素催出的牛奶抱有疑虑，可以选择不买，只购买没有添加激素的牛奶或者干脆喝豆奶，这样危险性就低了。加了催奶激素的牛奶是否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转基因食品呢？我想应该是的，而且这种牛奶里除了IGF成分增多外，可能还有其他成分。在没有作出结论之前，我们还是应该让消费者知道，他们买的究竟是什么，消费者有知情权和自由选择权。然而这又牵涉到一个我们国家正在讨论的转基因食品的标识问题了

　　乳腺癌专家邵志敏：豆制品预防乳腺癌

　　邵志敏，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乳腺外科主任、复旦大学乳腺癌研究所所长。

　　东：乳腺癌的致癌因素有哪些？其中是否包括IGF-1？

　　邵：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乳腺癌的发病因素只和雌激素相关。任何体内细胞，只要暴露在雌激素水平高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引起乳腺癌的发病。比如说，月经初潮早、绝经晚；没有生孩子；家族有遗传史等等这些都是乳腺癌的高危因素。至于说到IGF-1，它是类胰岛素生长因子1号，确实能够促进肿瘤细胞的生长，是肿瘤生长因子的一种（肿瘤生长因子有很多种，包括IGF-1，IGF-2，TGF-ALPHA，TGF———BETA等等），所以当你生了乳腺癌之后，这种因子能够促进、加速、增长、转移癌细胞。但是，是不是说这种因子是乳腺癌的致癌因素？到现在为止这种报道并不是很多。在乳腺中的正常细胞转变成癌细胞的过程中，IGF-1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个还不清楚。

　　东：乳制品是否不利于防止乳腺癌？

　　邵：乳制品不利于防止乳腺癌？除了这么一篇稀奇的报道以外，我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

　　东：关于乳制品，您对于广大消费者的建议是什么？有必要减少乳制品的食用量吗？

　　邵：应该说乳制品有益的东西很多，所以大家都在食用。它有丰富的营养，对身体健康有好处。我想它对于乳腺癌的发生不会有影响。

　　东：对于怎样防止乳腺癌，您有何建议？

　　邵：我想最重要的是要有健康的生活方式，适当的锻炼有一定的好处。另外，也可以多吃一点豆制品，可以预防乳腺癌。

　　乳腺癌专家包家林：乳腺癌是一种“富贵病”

　　包家林，黄浦区中心医院乳腺特色专科主任，有长年临床经验。

　　东：中国乳腺癌发病率比起世界上其他国家来怎样？有哪些因素造成了这种情况？

　　包：目前中国的乳腺癌发病率比欧美国家低，但是要高于非洲国家。就中国范围看，上海位列全国第一，东部沿海城市的发病率要大大超过其他地区。因为乳腺癌在发达地区、国家的发病率更高，所以有时被称做“富贵病”。这种情况由多种因素造成：一是饮食结构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人们的食物中多高蛋白、高脂肪、高胆固醇。二是现在的妇女孩子生得少或者根本不生孩子。

　　东：普朗特教授的个人经历是否能够说明乳腺癌的发生和食用乳制品有关？

　　包：我不这样看。如果要说和饮食结构有关系，那么是和高蛋白、高脂肪、高胆固醇的食物有关系。“三高”食品会促进雌激素的合成。相对来说，雌激素的合成越快越高，得乳腺癌的几率越大，但这不是绝对的，也只是从统计数字出发得出的结论，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生乳腺癌，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和癌基因的激活有关。如果癌基因没有被激活，她就永远不会生癌。哪些因素可能会激活癌基因呢？目前为止还不清楚，但肯定有多种因素都会引起，包括放射、饮食结构、空气污染、工业污染。关于她做的那个实验———先吃了牛奶，就生了乳腺癌，停止了以后就不生了，是不是带着“虚”的东西？我绝对不相信。如果说她生了乳腺癌是和牛奶有关系，不吃牛奶癌症就会消失，这样的作用比化疗还要好，简直神乎其神了。

　　东：绝经前后的中年妇女是受到乳腺癌威胁最大的人群，您对于她们有些什么建议吗？

　　包：一来平时在饮食当中提倡随意和清淡，多吃点纤维素类的食品，比如蔬菜、水果、粗粮，有益于排毒和消化。二则就是要定期到医院做检查。用手检查是一个方面，学理检查又是一个方面，比如说B超和钼靶（乳腺湿片）。早期的乳腺癌手是摸不出来的。用手检查的话很有可能就被误认是小叶增生了，所以要通过一定的先进仪器才可以检查出来。体格检查和妇科检查这两样都非常要紧。

　　牛奶营养表：

　　碳水化合物：补充能量(50克/升)；脂肪：保证营养储备(36克/升)(来源：新闻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