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实习是很辛苦的,行业特殊,每天中午11点到晚上10点,有时候还要早起。经常出外做事,大太阳底下晒得异常辛苦,刮风下雨也得照跑不误。可是一开始,我很开心,很兴奋,也很努力。每天早早的起床,转两趟车1个半小时摇到公司,然后忘我的工作。刚开始,压力很大,周围的人大多是文科背景的,每听到我是电子工程系的,都会很奇怪的打量我。老板是个女强人,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 我第一天上班,满以为还有什么senior带我,到处熟悉下环境,没想到老板只随便问了我几句,就埋头工作。同事也都在工作,打电话,跑进跑出,人人忙忙碌碌,只有一个随便找了台电脑的我,在发呆。
快中饭了,我正饿。老板突然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叫我旁边的女同事“serene啊,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出去?”
“是啊,我就要走了。”
“把小妹妹也带去哦!”
我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小妹妹”就是发了半天呆的我了。哇,第一天就能随资深同事出去办事,太兴奋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出去3个小时,明明去的是Ritz Carlton酒店, 却连一杯水都没喝,忙完就风一般赶回办公室。我一向吃饭守时,这下子真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看serene, 人家埋头做事一点都没休息,更别说吃饭了,佩服啊!
她忙活了很久,一扭头看到我,才惊觉:“呀,你是不是还没吃饭?第一天就把你饿着了。” 然后她就很歉意地说,她自己和很多其他同事都习惯了,早上吃很饱,中午不吃或者买点点心充饥,晚上回到家再吃。所以从老板到员工,上上下下几乎都有胃病。不过没办法,工作性质使然。能保证准时吃饭的,都是公司里一些上了年纪的员工,做得也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了。我震惊之下,只有感叹,这是我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工作方式。当时我刚实习,并没有太在意,后来一个月下来,就吃不消了。现在想想,可能这也是我后来不要再做这一行的部分原因吧。
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工作第三天,老板居然让我自己独自外出处理一个project了。我得到通知的时候紧张的要爆炸了。虽然之前两天,我分别跟两个同事出去过,但都只是观摩,而且,我一点这个行业的专业背景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怎样开始、怎样善后。老板也不多说,我自己在外出前,只有硬着头皮先理头脑,就当作一个engineering的project, 先brain storming, 然后 draft implementation plan, 然后,就拿去见老板了。老板看了以后,什么表情都没有,点了一下头,说:“有不懂的要问。” 然后,又找了一个同事叫她陪我一起出去。问题是,这个同事自己那天要去樟宜机场,而我的活在Boonlay, 所以,尽管好心的同事陪我待了20分钟,后来还是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一群人。
那天具体怎样做的,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自己依样画葫芦,居然也没有大错。回来后,老板已经安排同事帮忙后期处理,所以也没有出大错。成品出来,居然也有鼻子有眼,像模像样。女强人老板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从此,每个工作日,我都有活做了。。。。。。而组里的20多个同事,对我也越来越亲近。我很感激老板在我工作第三天的这个push,看来有点不近人情,而且很冒险,不过结果却给了我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后来她又曾经push我很多次,我后来还学会了主动找事做。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学会做之前多问人,平时也留心别人的工作,所以大多处理的比较妥当,有一次还是粗心犯了错,不过这个行业大概犯错的人也不少,老板也没有怎么怪我。这就又给了我一个发现,原来做错事不一定是可怕的,关键自己一定要主动,要谦虚肯学。一旦能力得到证明,原来喜欢叫我帮忙打包午餐或者拿报纸的同事,也很少找我了。
一个月的实习很快过去了,我却觉得学得还很不够。于是我问老板,可不可以再多让我做两个月,每周2、3次。因为我大四下学期剩下的课很少,而且因为不喜欢engineering, 找了一个很好对付的FYP,时间是绝对有的。老板的team正缺人,而且对于公司来说,都是宁愿熟手不要生手的。所以,尽管1月份,组里来了正式的科班实习生,我还是如愿留下来了。
这个实习生也是个女孩子,很文静很朴素。问题是,实习,尤其是我们这个行业,不可以太文静的。公司里人人很忙,如果你主动问问题,主动找活干,大家就会多帮你,如果你自己不主动,只知道发呆等活干,那,很快,就只是打包午餐拿报纸这样的活了。公司的活每天其实有大概定额的,由于我的存在,大部分时间她都轮不到,只能每天留在本部打杂。其实我心里颇有些抱歉,可是再想想,也许这就是竞争吧。。。。。。
说到这里,我在那个公司从实习生的角度应该说混得已经不错了,虽然老板还是不爱多说话,但我知道她是希望我留下来的,最起码,她缺人,缺熟练能干活的人。可是这个时候,我在仔细考虑我的未来。
首先,这个行业远没有我憧憬的那么美好。工作时间不固定,吃饭不固定(不好意思,这对我来说这很重要),我就是那时候养成了24小时手机开着的习惯的,老板也24小时开着,她有时自嘲说这叫“应召”。 更主要的是,我发现公司在新加坡发展的并不好,不是做得不好,而是市场太小,竞争激烈,很难发展。同样的行业,在中国如火如荼,这里却居然连年亏损。不知道是哪位学长说的,永远不要在没落的行业做,在一间公司里,也尽量不要在不赚钱的部门做。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个人的发展。那时候我发现,我自己多年理工科的背景几乎毫无用武之地。虽然我学的并不开心,可我既然付出了很多,也不想浪费这种背景。而在这个行业,我很难和那些科班出身的人竞争,除非再进修。现在,我只能保证不出错,做得不错,要达到很好,最好,简直可望而不可及。后来,我实习期满走了之后,老板曾经问我,有空缺,要不要回来做。我说专业不对口。她说,其实当初要我,是她跟人事部做的决定,因为她理想中的公司,应该有不同专业背景的人,而不是纯粹文科背景的,就好像欧美那些巨头公司一样。我看了只有叹气,她说得没错,可是这家公司是在新加坡,就不大可能了。
最后,恐怕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没有这么喜欢这个行业。我以为只要经常耍嘴皮子、笔杆子、出外和人打交道,就是好玩的工作,但事实远非如此。当我成天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我突然好怀念好怀念实验室里那些工程师,至少,大家有共同语言,共同的背景; 至少,大家感兴趣的是,什么技术将会领先,哪个公司有可能成为新的google, 而不是什么车祸抢劫、鸡蛋涨价。
于是,三个月后,我重新开始迷茫。 现在,我不喜欢的工作里,又多了一个行业,可是,我到底应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