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是个脾气暴躁的家庭主妇。她似乎每天都在生气,原因又总是千篇一律:孩子们不好好吃饭、衣服乱扔、袜子不洗……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我妈,而是我。成家之后,我变成了另一个“我妈”。结婚这几年,最困扰我的就是家人在小事上的“屡教不改”。
举个例子,我认为牙膏应该从尾巴处往上挤,这样下一个人用起来会很方便。可先生总是从中间挤。而儿子,刷完牙之后总是会把牙刷头栽进杯子里,那样很容易滋生细菌。
于是,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重复这句话,“牙膏从后面挤,牙刷倒过来放!说了几千遍了,怎么就都记不住呢?”每次说这句话,我都充满怨气。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次在杨绛先生的书中读到了这样一个细节:杨绛喜欢将毛巾折得有棱有角,可钱锺书和女儿用过毛巾后总是随意地团起来扔过去。杨绛说过几次,发现他们没听进去,便不再说。她会自己把毛巾团打开,折得有棱有角,再放回去。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家庭关系中,包容比改造更重要,亲密比正确更重要。改变别人,不如改变自己。
我走进卫生间,把儿子的牙刷倒过来,再把先生的牙膏从尾部挤回来。做完这两件事,心情莫名地舒畅。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心情愉悦地做这两件事,再没为牙刷和牙膏指责过他俩一次。
不再纠结小事,人生宽阔了许多。成年人的烦恼,一半以上都来自于别人。当一个人开始放弃改变别人,学着接纳不同,就是他(她)开始变好的第一个迹象。
2
每个人的成长,都会受一些伤。
我父母是那种在外口碑特别好的人,但对我却从来都是严厉到苛刻,且从不表扬。我哪怕拼尽全力,也得不到他们的一句“你很棒”。可只要做不好,就一定会受到劈头盖脸的指责。
青春期时,因为成长的叛逆,也因为求而不得的无助,“以后一定要离父母远远的”这种想法开始疯狂生长。
后来,我四处漂泊,然后在外扎根。每年都会回去住些日子,但心却从没回去过。我心里那个青春期的叛逆女孩再也不肯长大,她总是在问:为什么我最爱的父母在我最脆弱时没给过我一丝安慰?
这个问题,在我的心中藏了十几年。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了一本书,那个作者说了她和妈妈的故事:她和我一样,虽然对妈妈很好,内心却从没和妈妈和解。可是,有一天,她接到家人的电话,说她母亲过世了。挂掉电话,她忽然看明白了母亲的一生。经历了战争,经历了饥饿,经历了离婚,一个弱女子,把两个孩子养大,已经是费尽全身的力气了。而她,从未体谅母亲所承受的辛苦,却一心抱怨母亲将负面情绪发泄在她的身上。
直到母亲过世,她才理解,母亲的那些“负面情绪”是多么理所应当。母亲给她的那些所谓的伤害,比起母亲自己所承受的,简直轻如鸿毛。
看到这里,我嚎啕大哭。内心的那个叛逆少女,她的怨,她的委屈,终于消解了。她其实一直都不肯承认,父母也不过是在世间行走的两个普通人,她一直在苛责他们的不完美。现在,她接受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否放下心中执念,与内心和解,决定一个人能否获得幸福。放下执念,是一个人变好的第二个迹象。
从那天起,我能够在和父母聊天时说出“我爱你”,也能够在和他们意见不合时耐心地去倾听,去解释。也有了耐心,去把自己的世界展示给他们。家庭的真相,居然这么柔软。
3
漂泊有时看上去很酷,但更多的是无助。
比如,我生了孩子,父母和公婆都没有办法来帮忙。我只好辞职,做家庭主妇,困囿于厨房和爱。
在生育之后的几年里,我整个人忙忙碌碌又傻傻乎乎,完全没了自己。
孩子三岁多时,和他的好朋友聊天。好朋友问他,“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你妈妈是做什么的?”他大声说:“我妈妈是打扫卫生的!”
那句话,莫名刺痛了我。内心有个声音对我说:除了打扫卫生,你应该去寻找更大的价值。
重返职场,仍然是一个不现实的选项。于是我开始思考,自己还可以做点什么?然后,我想到了写作。
带孩子这几年,我唯一坚持的事情就是,会强迫自己去看一些书,好把自己从俗事中偶尔拉出来。
因为毫无目的性,所以那些书里写了什么,我全都忘记了。可是,当我开始写作,却发现它们还在,就在那里,在我的头脑里、血液里。
开始写时是很难的,每一篇都是艰难成文。可是一年之后,那扇门对我敞开了,我的文章越来越受到读者的欢迎。过去,我的标签是家庭主妇;而现在,我的标签是当红写作者。
当一个人开始寻找自己更大的价值,就是他(她)变好的第三个迹象。之后,更会发现,原来自己能比想象中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