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张艺谋和阿里郎 “场面宏伟,心胸狭窄,视觉震撼,渺无人迹”
张艺谋和阿里郎
(2008-08-14)
● 余云
张艺谋打造的极尽铺张奢华的京奥开幕式,震得全球无数人目瞪口呆,叫好声一片,在美国的女友却打电话来说,这场华丽炫目、本质是高科技团体操的演出,让她觉得很不是滋味。
“我很不安”,她强调,“我有一种身体本能的抵触。”她说心情很矛盾,和美国朋友一起看转播,当老外们为几千人击缶而歌的壮观惊叹连连,身为一个中国人理应自豪,可是,“我真的是不喜欢。”
我能明白这“不安”。虽然不曾如女友在烈日下的学校操场因长时间练习团体操而窒息晕厥,齐刷刷握拳挥臂的忠字舞,那时代男女老少都跳过。我们被要求穿一样的服装,做一样的动作,展露一样的微笑,当然首先,是被训练拥有同样的信仰,同样的头脑。个人身体储存着历史密码,那是我这代和父辈那代人文革记忆的重要部分。
再往前溯,会想到1964年以歌颂毛泽东为主旨的大型音乐歌舞史诗《东方红》,周恩来任总导演,3500名艺术家集体演出,是集昔日中共文艺美学之大成的样板。
张艺谋是形式主义大师,但拥有基本理念的人都明白,团体操并不仅仅是形式,它挟带着强烈的意识形态。
盛大而齐整,是集权美学的病态嗜好。想一想,什么社会最喜欢大场面大人群大数字,动不动就举行盛大庆典盛大集会,展示大型团体操?哪些地方,大阅兵仪式和宏大节庆晚会是拿手好戏?无数演员千百次重复着整齐的动作,发出一律的声音,可就是没有----人。
是的这很吊诡,人愈多愈不一定有“人”。面对1万5000名排山倒海般的表演者,有人在问:人在哪里?有血有肉的人在哪里?
人海战术,不见人,不见人性。吊诡的还有,这场盛大表演摆出一个“和”字来提倡“和谐社会”理念,却是以泯灭个性的大型团体操来进行演绎。不惜工本耗费巨资的大型表演让人感受到的是高度控制的纪律、秩序和国家这类概念,难道今天中国所要的和谐,只是一种没有个人自由的“和谐”,全国大一统,强调服从至上的“和谐”?
有人以“场面宏伟,心胸狭窄,视觉震撼,渺无人迹”形容京奥开幕式很张艺谋很《英雄》很《黄金甲》,可国家主义美学本质的团体操并非中国独创,世上还有哪个国家可以做到,并操练得更登峰造极无以复加?朝鲜。
台湾作家胡晴舫写过:“当国家社会要控制一个人时,就先控制他的身体,像是以前台湾社会让孩子剪标准发型,某些回教社会把妇女从头到脚包裹起来等,台湾戒严时期的统治者蒋中正曾有句名言:为求内心的一致,先求外表的统一……如在北韩,用于歌舞线上,彩排10万人的《阿里郎》。”
《阿里郎》是2002年开始平壤每年要上演两季的大型团体操,叙述朝鲜人民反抗侵略压迫的历史,10万名青少年和专业艺术工作者,不断翻动、堆砌出充满政治符号的图像。表演在宏伟的平壤五一体育场露天进行,刮风下雨都照常。在正式表演前须长时间艰苦排练,据说因为露天排练,加上天气等因素,每次都有人休克。2002年时,表演者的报酬是几斤朝鲜粮票。
目睹《阿里郎》演出的外国人无不瞠目结舌,一个中国艺术家描述,那些表演者的表情都特别幸福,但你会觉得那种笑容极为奇特。几十年前中国人朝拜领袖时脸上也是那样子的奇特笑容。因盲目崇拜而滋长的幸福,让游离在那个仿佛被催眠的氛围之外的人无比感慨。在21世纪观赏《阿里郎》,让人侧目的不在于其图像设计,而是对年轻学生如此集体动员,试图以巨大人力呈现一种国族信仰。10万人群集聚,以机械化行动完成艺术活动,在大多数国度已是“不可能的任务”。
女友开始怀念悉尼奥运开幕式小孩和八爪鱼、石头握手,雅典奥运开幕式简约深邃的爱琴海意境。阿里郎美学是共产主义美学。女友感叹:中国改变了,进步了,中国不是放弃共产主义了吗,为什么有人却在倒退,示范着“每个人都是庞大机器上的螺丝钉”这样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