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降级席卷了整个东南亚。我决定执行“断舍离”的三清政策,从几百条裙子里,找了一批波西米亚风,设计精美,质量过硬,适合办公室、或者旅游度假、下午茶等各色场合的衣裙,以十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格,在二手app挂牌。
广告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最让我这个曾经的时尚专栏作者自豪的连衣裙们竟无人问津。唯一的一笔交易,是一位马来朋友用3块钱新币(与人民币汇率为1:5)抢购走了我几件旧旧的T恤。
和在新加坡二手市场纵横驰骋多年的朋友阿花聊天,终于一解我心头之谜。在本地的几个二手app上,最好卖的依次是电器、婴儿用品,还有运动装备,至于时尚类的需求,“是没有的”。究其原因,这就是发达国家国民经济中必有的“低需求”,特别是在经济滞胀时期,人们如同暴风雨前树下的蚂蚁一样,预先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因此提前准备粮食,以助于顺利过冬。
“低需求”经济其实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大萧条时代留下的阴影更重。在威廉·曼彻斯特的史诗级巨著《光荣与梦想》中,有对这一段历史和民众的际遇进行细致入微的刻画。在经济大萧条的时代背景下,中产阶层中的很多人失去了工作,直线坠落,富豪们捂紧了钱包,却也挡不住通货膨胀下的货币贬值。稍稍幸运的是蓝领们,因为不管经济如何变化,人们总得满足基本的吃穿住行,于是这些致力于服务业的人们本就过着消费水平不高的生活,相对受到的心灵上的冲击还能勉强承受。
广告大萧条时代结束后,直到今天,美国人依然保留着大萧条带给他们的某些“低消费”的习惯。对此,我们可以直观感受到的就是,大多数普通的美国家庭,在衣着上不太讲究,一件旧T恤穿上几年也并不在意;在吃上,更是汉堡加可乐,管饱就成;他们最快乐的事情,大约是一家人开着敞篷车享受公路旅行。
日本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经济泡沫破灭后,日本人追求简单生活的理念亦贯彻了整个国民的集体性人格。优衣库的成功正是这一种低需求经济所催发的产物。它的创始人柳井正是中国很多互联网企业家心中的教父,他奉行“极简设计、低价良品”的销售策略。在2009年的又一轮金融危机中,优衣库的销售收入和利润分别达到6820亿日元和1080亿日元,和其他在数字上直线坠落的服装品牌相比,可谓逆势崛起。
和上述发达国家一样,新加坡的国民经济特性之一也是低需求经济,以至于在这里“刺激内需”的经济政策一般来说是并不可行的。在新加坡最繁华的乌节路,或者市中心的来福士商场,穿着大裤衩和人字拖这一“国民标配”的人们抢购昂贵的运动装备或者电器用品,是常有的事儿。
他们在时尚上放弃了自我,以追求舒适为主,但在追求个人爱好、充电培训或者孩子的教育上都是投入了不菲的金钱。我常常遇见在乐器中心自得其乐打鼓的白头发老年人,学费大约是一个月3000新币。再比如一家早教中心,三个月每天三小时的幼儿培训,大约需要5000新币。
低需求经济在中国悄悄地萌发着。“方便面、榨菜、二锅头”号称消费降级的典型模式,君不见,中国最大的榨菜企业在几个月内价格涨了两次,股票也是长盛不衰。我在之前的一篇专栏《互联网企业家上市敲钟穿什么》里写到过:对很多极客型的互联网公司创始人来说,穿什么衣服,从来不是他们考虑的范畴。在物质层面上,他们几乎贯彻了极简主义者的一切原则:将繁琐的对于食物、穿着以及其他的生活观念,切实落实到味千拉面、优衣库以及红眼航班这些务实的平价消费品之上。
写到这里,我也许该反省一下自己曾经的消费观念,将大部分辛苦挣到的钱用于追逐最新款口红、服装、名牌包包的乐趣上。全民“断舍离”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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